文｜果果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發生在十年前一個深秋的夜晚，那時候我還在租房子住。
那一天比往常更冷一些，下了班之后轉兩趟公交車回家，到小區的時候明天已經黑透了。寒風從脖子里灌進來，讓人忍不住豎起領子。
路過菜市場，昏暗的路燈下，一個胖胖的身影縮在那里，面前擺著看不清什么東西，不過可以斷定，一定是沒有賣完的蔬菜。
走近一看，是一位上了年紀的老人，他穿著破舊的棉大衣，頭上戴著一頂老式的棉帽子，盤著腿坐在一個破棉墊子上，兩只手揣在袖管里，脖子縮在棉衣領子里。
燈光有些昏暗，彎著腰才看清是幾捆兒綠色的菜，“菠菜多少錢一斤？”我的手揣在大衣口袋里沒有掏出來，縮著脖子看著滿臉皺紋的賣菜的老人。
“三塊錢一捆，你都拿著吧，還剩兩捆，你給五塊錢。”老人伸出布滿口子的右手，那是一只粗糙得像老樹皮一樣的手。我的心突然咯噔一下。
“行，五塊就五塊，都拿著吧。”我從包里找出五塊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
老人嘿嘿笑著，站起身來準備收攤回家——都賣完了，一點都不剩。不知道他為這最后的五塊錢在風中等了多久。
那一刻，我想起遠在千里之外的父母，或許，他們也有過一樣的經歷。
回到家，開始做飯，拿出菜來一看，怎么有點奇怪？菜梗非常硬，葉子也很奇怪，老公回來給我一頓嘲笑，“這是地瓜葉，什么菠菜。”他看著我笑了起來，“你連菠菜都不認識？”
我尷尬地笑了起來，可不是，那會兒剛結婚，以前都是父母做飯，我就會煮方便面，再說，我也不喜歡吃菠菜，要不是看老人那么晚還沒回家，我想我是不會買菠菜的。
從菠菜這事，又聊到我不認識韭菜，不認識麥苗，兩個人哈哈大笑一通，這件事就當個笑話了。我倒沒怎么放在心上，五塊錢而已，能讓老人早回家一會兒，值了。
第二天周六，跟老公出門去吃飯，路過菜市場的時候，被一個蒼老的聲音叫住了，“姑娘，你等一等。”
我站住腳，仔細看了看，認出是頭天晚上賣給我“菠菜”的老人。他沒戴帽子，露出稀疏的白發，臉上的皺紋像溝壑一般，“昨天晚上你買過我的菜，兩捆菠菜，五塊錢。”他伸出右手比了個五的手勢，試圖喚起我的記憶。
“哦，對，”我挽住老公的胳膊笑了，并不想揭穿他賣給我的并不是菠菜。
“我給拿錯了，賣給你的是地瓜葉，”老人愧疚地拍了下大腿，“這是菠菜，新鮮的，送給你。”他彎腰迅速往一個袋子里裝了兩捆菠菜，硬是要塞到我手上。
“不用了，不用了，都一樣。”我慌忙擺了擺手，“你不說我還沒發現呢。放在家里還沒吃，正好我喜歡吃地瓜葉。”
“嗨！你不要菠菜，那我把錢退給你。”老人又急忙從破舊的黑色腰包里扯出一張五元的紙幣硬塞到了我手里。
我沒好意思要，把錢放到菜攤上，拉著老公的手跑了。
“價值五塊錢的善良。你善良，賣菜的大爺也善良。”老公認真地對我說，“只是，你現在認識菠菜了嗎？”
是的，從那時候起，我算是真正認識了菠菜，并且，再也沒認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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